和俞曉曉的聊天讓顧明陷入了沈思，他心裏想要什麽，這點很重要。前兩天去夜色一個人坐著，也不約朋友出來玩，不接受搭訕。專心喝酒？結果是挺專心的，兩天都喝醉了。昨天約俞曉曉出去，是想約炮？如果沒有發生那一幕小插曲，兩人是不是早就約成了？成了之後呢？是一拍兩散形同陌路？還是維持一段時間的身體關系？

手機那頭的俞曉曉沒了耐心：

——我在老地方，有興致就直接過來，沒有就別浪費時間。

收到這條信息後手機陷入了沈寂。顧明還來不及細細分析自己內心的想法，澤希已經把晚飯做好了，招呼他開飯。

三個素菜，味道很清淡，吃起來卻很舒暢。一頓飯就把顧明的心情緩和下來，剛才和俞曉曉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題早就通通拋到腦後。澤希看著他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，也很有成就感。

飯後，澤希在廚房裏忙著收拾碗筷，顧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，這一幕悠閑的日常一下下撞擊著顧明的心。他隱約記得在他上小學的時候，那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庭，為了老師布置的一項作業任務，媽媽親自下廚做飯，味道非常詭異，他和爸爸卻吃得很開心。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和記憶中唯一和諧的家庭片段重疊在一起，一股滿滿的幸福洋溢在顧明心口。那是記憶中唯一的一次，後來，爸爸媽媽市場爭吵，媽媽出了車禍，再後來那個男人出現在他的生活中，正常的家庭生活離他越來愈遠，直到現在。

他不相信男人之間的愛情。男人本來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，把他們和女人綁在一起尚有外遇的可能，更何況是兩個這樣的動物，充其量就是炮友。

澤希在廚房裏忙碌了近一個小時，接著又提著拖把到客廳打掃衛生。他的身影不停在顧明面前晃來晃去，害得他完全沒法專心玩手機。

“我說大晚上了還不消停？能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嗎？”顧明躺在沙發上有些不悅地說。

澤希停下手裏的活兒，“那我先去打掃浴室和房間，等明天白天再打掃客廳好了。”澤希準備將拖把放回衛生間，卻被顧明叫住。

“別打掃了，我們去給你買衣服吧。”

“現在嗎？都八點半了。”

“商場都開門到十點半，還早著呢。我現在看你身上穿的這身衣服也不爽。給你五分鐘時間收拾，準備出門。”顧明將手機仍在沙發上，起身回屋換衣服。

澤希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，是顧明昨天晚上找給他的，衣服沒有什麽不好，就是尺碼明顯大了不止兩個號，肩都快滑到手臂的位置了。

顧明換好衣服，催促著澤希出門。澤希從鞋櫃上拿起路虎的車鑰匙，卻被顧明制止了。

“你不用拿了，我習慣開我的車。”顧明說完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。澤希便空著雙手跟著出去。

顧明直接將車開到市中心的國貿商場。澤希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商場，一幕幕往事的片段紛至沓來。商場內部近期重新裝修過，內飾和燈光明亮如新，但是裏面的格局和品牌幾乎沒有變化。一進大門轉角的那家滿記甜品還在，生意依舊興隆。

一進商場，顧明看見澤希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家甜品店，片刻都不曾移開。

“你想吃他家的甜品嗎？”

顧明很平常的一個問題讓澤希顯得有些慌亂，連忙否認到：“沒有，我就隨便看看。”說完刻意朝反方向走去。

“那邊是賣珠寶和化妝品的，衣服在二樓。”

“哦。”澤希停下腳步，低著頭原地站著，等顧明走在前面。

顧明無奈地嘆了口氣，“這邊。”說完帶著澤希上了二樓男裝區。

“正裝買一套就好了，平時穿的機會也不多。”顧明一邊說著一邊朝二樓電梯口那家店走去。澤希擡頭一看，牌子上寫著VERSACE。這個牌子還在老地方，沒有變。

澤希跟在顧明身後，有些局促不安地說：“那個……這家店很貴的，一套衣服就得上萬，我們還是換一家吧。”

顧明笑著轉身說：“你還知道這家衣服貴，看來也不是土到無藥可救嘛。”

澤希乖乖閉上嘴，有些尷尬的跟著他走進店裏。服務生一改記憶中禮貌而冷漠的客套表情，從內而外洋溢著滿滿的熱情，“顧先生您好，櫥窗裏是秋季剛上的新款，需要有喜歡的可以試一下。”

顧明指了一下身後的人，“今天是來給他買的，先給他挑一套西裝試一下，不要太正式的。”

服務生頓時將註意力放到澤希身上，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，雖然對方臉上並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，他還是不自覺地感到難為情。

“好的，這位先生應該穿中號就可以了，這邊有幾套是年初的新款，您看喜歡哪一套，我找來給您試試。”服務生指著右手邊架子上掛著的三套衣服向澤希介紹到。

澤希有些手足無措地看了顧明一眼，顧明此刻已在旁邊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下，順著服務生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，說：“拿右邊那兩套找來試一下。”

從試衣間裏走出來的澤希讓人眼前一亮。他的皮膚很白皙，在深色西裝的襯托下尤其膚白。顧明第一次把註意力集中在他的臉龐，五官沒有任何特別之處，但是搭配在一起卻有一種清新的感覺。雖然老土的發型和局促的表情仍然沒變，但個頭不高的他顯得比平時挺拔，之前那副佝僂著背唯唯諾諾的樣子也一掃而空，就像一個剛畢業大學生。

澤希看著鏡子裏的人，心情覆雜多了。三年前，他曾幻想著幾年後能有機會穿著這家的西裝到知名企業上班，通過自己的努力贏得地位和尊重。可惜造化弄人。他本以為已經平靜了的內心，竟泛起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苦楚。

接下來，澤希就像個木偶一樣被人拉著試完這件試那件，半個小時候，顧明終於滿意了，刷卡走人，身後的澤希手裏多了三個大紙袋，一套西裝，一件T-Shirt，兩件襯衫和兩條休閑褲。

顧明想起剛才在店裏，他堅持只買長袖衣服，讓他好生奇怪。“剛才那件短袖T-Shirt挺好看的，夏天穿著也涼快，為什麽不要？幾件衣服全是長袖的。”

林澤希說：“我不怕熱，從來就不喜歡穿短袖，習慣了。”

“嘿，你這習慣還真奇怪，夏天也不怕中暑嗎？我們再去阿迪和耐克看一下吧，平時在家裏還是穿休閑一點好。”顧明說著朝三樓走去。

這次澤希沒有跟上去，而是停在電梯口一動不動地堅持說道：“別買了，我不要。”

顧明沈著一張臉，“怎麽了？剛才給你買的不滿意？”

“不是的，我沒有立場讓你給我買東西。”澤希低聲卻堅決地說。

顧明沈默了一下，口氣不悅。“就當是工作服成嗎？以後你天天要出現在我面前，我買衣服只是為了讓我看著舒服，還是你成心跟我過不去，非要穿著那些破爛衣服礙我的眼？”

“沒有……”澤希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，任由他帶著自己又買了兩大包衣服和鞋，直到商店廣播通知打烊才滿意地離開。

澤希提著大包小包跟在顧明身後，紙袋子不時碰撞著他的小腿，他就這樣磕磕碰碰地前進著。身邊路過的人把他當成了顧少爺的小跟班，紛紛投來一絲同情和玩味的表情。

顧明轉身拽過他左手的袋子，提在手上快步朝停車場走去。澤希一路小跑在後面跟著。將東西全部放進後備箱後，澤希終於歇口氣，他扶著車子喘著粗氣，顧明則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看了一眼，半個小時前俞曉曉又給他發了消息，問他今晚要不要過去。

“有事嗎？”澤希在副駕駛坐下，看著顧明一上車就在翻手機。

“沒事，回去吧。”顧明說完將手機往車門的格子裏一扔，驅車回家。

回到公寓，澤希正在收拾東西，將衣服從袋子裏拿出來一件件掛在櫃子裏。顧明走進房間塞給他兩張卡。

“一張儲蓄卡裏面有10000塊錢，就算是預付你前兩個月的薪水，另外一張信用卡你拿著支付每個月的家用，有不能刷卡的就直接取現，我每個月會負責還款，密碼都是654321。”

“哦，好。”澤希接過兩張卡，感覺沈甸甸的。

“還有，我事先告訴你，該花的就花，不要想著省錢降低我的生活質量。”顧明說完轉身走了。

澤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，手裏的銀行卡和衣櫃裏的新衣服，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那麽不真實。他將衣服收拾好，打開房門，顧明已經進房間休息了，他一顆懸著的心也算放下。第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了，他終於有了自己的私人時間。他將下午從破舊公寓中帶過來的行李箱打開，裏面有幾件已經穿習慣了的睡衣，幾本書，還有一個鐵皮盒子。他把盒子從箱子底下取出，吹了吹上面的灰塵，伸出右手輕輕的摩挲著，銹漬侵蝕後留下凹凸不平的滄桑感從指尖劃過。

突然，顧明推開他的房門，“幹什麽呢？這麽晚還不睡覺，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嗎？”

澤希慌亂中將鐵盒子塞進箱子，用腳將箱子重新踢進床底下，“哦，好的，我馬上，收拾完東西就睡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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